圣人垂教莫大乎经,庶民本行莫先乎孝。昔宣圣与曾子论孝,门人书之,谓之《孝经》。经有今文、古文之别,学有郑《注》、孔《传》之殊。古文《孔传》亡逸最早,隋时复出,刘炫得之以作《稽疑》。至唐开元中,敕定孔、郑二注,刘知几则非郑而是孔,司马贞则疑孔而信郑,《孔传》虽尚存继绝,不及《郑注》之独行。明皇《御注》惟取今文,遂为定本,沿及五代之乱,郑、孔俱亡。宋时秘阁所藏古文有经无传,故司马光作《指解》,多取今文旧注,引而伸之,尝论“经以载道,期于明道而止”。今文较古文字句损益无多,篇章分合稍异,其发明孝道同轨一辙,原不必泥求古文。然而稽古之士于今文文义不安,思求复见古文经传面目,以称千秋快事,未始非好学者之至愿也。
皇朝天下一统,海宇敉宁,估客商船扬帆溟渤,遂从日本购得《古文孝经孔传》一编,载归乡国。其书二十二章,经文一千八百六十一字,较之桓谭《新论》所称尚少十一字,而以宋司马《指解》相较则增多五十一字,其间单文、双句无关义理者不具论。若首章之“以顺天下”作“以训天下”,可不烦言而解。《卿大夫章》“然后能保其宗庙”句增“保其禄位而”五字,与《诸候章》之“保其社稷”、《士章》之“保其爵禄”句法相合,而义更明畅。又“故亲生之膝下”此本作“是故亲生毓之”,《传》云:“育之者父母也,父母生之,续莫大焉!”此本作“绩莫大焉”,《传》云:“绩,功也。”此二条,班固《艺文志》已称:“诸家之说不安,古文字读皆异。”而《指解》本所刊与今文无异,然则此本为最古矣!今文《郑注》尝进献于宋,僧奝然《古文孔传》得再见于右文稽古之朝,不可谓非草莽儒生之幸事也。
钦惟圣朝以孝治天下,群生煦育游化宇者百数十年,俗无拂戾之风,家有天伦之乐,到隆之治万国攸同,皆仰沐圣天子德化之所覃敷,而亦赖大圣人遗经之所感发也。今国家开四库之馆,征天下之书,以秘府储蓄之多,海内弆藏之众,似此异本,岂乏留贻?而偏隅闻见狭隘,窃以为目未经见便足珍奇,不敢秘诸经笥,亟欲公之同好,此吾友鲍君以文重付剞劂之本意也。鲍君所刻《知不足斋丛书》,大率阐发隐征,搜罗废坠,而得此千百年久佚之本,以列前编,欣喜之怀,形诸寤寐。
辰寒乡下士,言不足为是书取重。然吾友耽书公世之心,知之最深,受读既竟,不容默也,遂书于简端。